花小沟的魂魄
文/雨点
最是期待那满山遍野的杜鹃花在乌蒙山的暖怀盛开,便在雪的浅痕里痴痴地盼望。而我,顶似个梨花的俗白,足足孕育了三个季节,才敢窃一缕暗香绽在你的身旁。
在某日温柔的晚风中,在春姑娘的香袖里,忽然发现你含情脉脉的容颜。粉、红、黄、白、紫、绿,镶嵌成了大地的粉底。杜鹃花呵!因为“花小沟”的名头,趁着某一束阳光的热烈,趁着一阵春风的召唤,挤身在小沟的坎儿里,临水开放。
小沟里一条涓涓细流映融着日与月的辉华,似这一方水土纯净的血液,在青石水韵的涧台奔流。爬上一道梁,淌过一道坎,小沟的尽头却不是花裙落处。凡赏春色,须极目远眺,粉花绿叶交融成一遍胭脂水粉的浪花,某一股舒爽吹来,有若数千万个粉黛低眉的佳人在向你招手,把我迷惑。是哪一股调情的风作了怪、使了坏,沿溪而行,落花流水,让小溪里流满了芬芳的胭翠,一个个荡在漩涡里的欢欣的小喇叭,几度争流的回眸,疑似我闭上眼睛去聆听那浣纱的美人——西子的心弦。
有如说我与春天结下不解之缘,不如说我与杜鹃花亲蜜缠绵。杜鹃花儿开得千头万绪,姹紫嫣红,没有目的的舞动着,只有人是有目的的。无论歌者、舞者、画家、作家,还是平民,无论蝶飞谷低,还是蜂拥群至,都到这里来了!因为杜鹃花成了花沟魂。
然而,纵是西子的美貌也未必能够将我挽留。在铺啦啦的溪水外传来一段古筝的韵律——来自山门那红砖青瓦的小屋,小屋有个名字——《花小沟书院》。
小屋里住着一个人——何贵同。他生而博学,生而谦逊,就像他说痴长我几岁的介绍般谦逊;就像小屋旁的梨花,只用一地的洁白铺成这块红土地的灵杰。我是第二次去拜访何大哥了!说是去拜访,却又是二度仓促,未可求得愿足,往复寥寥数语,倒也算取得些真经。花小沟的游客总往返不绝,书院也自当成了一道风景,看何大哥忙于接待,我自顾去游览了书院。
书院分为两栋长约二十余米的瓦房并列坐落在一起。两栋单层的红砖瓦屋分别有前后两门,每栋房中隔,一栋的前门间是书画的天地,中间是书画学习的长廊,笔墨纸砚俱全,我去的时候正好赶上一群孩子各自笔造龙蛇,大显身手,好不骄傲和奋进。四壁上挂满了许多名家书画,据何大哥介绍,前不久还做过书画展。瞬时湧来一股子奇妙的情感——墙上挂着你喜欢的画,画里住着你深爱的人么!怎生得这琳琅满目,思想凌乱,倒也有趣。后门屋内则摆放着一些古朴的农具和生活用品,有两张异样老式古梨,一张老式八仙桌,两个异式手提提箩,一块古艺镂空的木窗面,一个大木缸,一副扁担和木水桶,一架马鞍,一张古式卧榻(俗称小板床),一个印了红色和字字样的簸箕,两个大小不一的古老的篾制斗(橔)箩,一个篾制筴箩(背箩),一张捣谷米用的樁(俗称磓),两架磨米用的石磨,剩下还有几件我没来得及请教它们名目的古物。不难明白这样陈设的意义,这些个物件不仅是老百姓赖以生存的工具,也是历史的印迹和文明进程的佐证。
我很难想像是怎样去找到这么多尚存有百姓家烟尘的熏痕的陈旧却完好的农具用品,有些甚至都快被人们遗忘了。我之所以如此细致的去写,是想让更多的人知道他对古文化的眷恋和细腻,恰如他宽阔的胸襟和丰富的文化修养。
也是我对想要促成普立文化联谊会所做准备的基础的最好借鉴。相连着在二栋的后门屋里挂满了摄影家们的作品,偶有几幅油画作品,中间设了桌椅,大概是为了让你能够静坐而赏所设的吧!再后,又回到二栋的前门间来,门口立了一排木桩小杙的篱栏,门楣上挂着五个绿色的字——“花小沟书院”的牌扁,这是整个书院的主厅,其间立有朴风的博古架,架上陈列着很多小的古朴的生活用具和玩件。一旁立上一个不太大的书柜,其间放满了各种书籍。墙上也挂了几幅山水人物的水墨画和油画。右侧是一把摆放齐好的古筝,数我没有弄那音弦的柔指,竟不如霎时就溜进来一个小女孩儿,倒是抚得半曲音切醉了个人儿,顿感渺小,何敢居得雅士一虚席!左侧陈设着一个木雕大茶几,何大哥就是在这里沏茶款待远来的客人的,一边品着香茗,一边寻味人生,煮茶论道,好不快活。
古来文人相轻,何大哥却从不以文戴冠,岂不见央央游客之中,不免多有慕书院之名而往者,他总一视相待,从不以名易身。最是那一弯浅浅的笑容,如莲花般淡雅圣洁,各自言论其中,平易近人,又直言曲折,磊磊落落,潇潇洒洒,我又何敢以文人自居。
书院背后还有一农家山庄,游历之余,大可一尝农家珍肴,蒸煮炖烧俱全,且收费合理。我置这样的篇幅去写它的陈设布局和空间感,只是想通过它们的静态让人们更深刻的了解它们的动态,这便是体量自觉。
一种文化所占据的地理体量,从最原始的意义上决定着这种文化的能量,在生生不息的游览和痛快的文化交流的运动状态中,正潜藏着可观的集体能量,这种从空间幅度到心理幅度的转化,正是我中华文化得以区别于其它古文明而独有的长寿的支点。
我似有顿悟,一解千年的困惑。我央央中华之文化之所以千年不衰,源自这样的品德和奋进。文化是一种悠长而稳定的集体人格,它决定着很多复杂问题的最终选择,就像我与他短短的对话带来的启示。花若盛开,蝴蝶自来,如女作家叶浅韵,画家周均胜等,更有三教九流,不胜枚举。这谦德之明,成了这沟坳里真正的魂魄。
我曾游过五岳,也赏过大海,却不似花小沟带给我这般磊落的震撼。倒应了句山不在高,有仙则名的雅话。有如说我爱小沟里那一溪的明澈,不如说我爱着书院里那高尚的品格。于是我觉得和这一山一水,有很多复杂的情感阻隔。